番茄爱糖拌

全都是假的,可我爱当真。
微博同步:番茄就是要配炒鸡蛋

无尾风(一)

#前期竹马竹马,中期校园AU,后期成年

#长篇连载预警


01


七月末的当儿,青磐镇上成片的香樟绿得最盛。

白炽的光在墨绿的香樟叶上闪着,蒸腾出浓郁的清新味道,在空气里馥郁。知了匍匐在叶丛间刺啦叫,家家户户在正午时分都选择酣睡,任那热气蒸腾在背靠大陡岭的这片平原小镇里出不去。

只有山岗上飘散不定的白云,偶尔聚拢成乌色,突然来一场急骤雨,打的青蛙措手不及地弹跳进水池。


但青磐镇上的人们都已习惯夏日这诡辩的天,仍旧把日子过得不急不缓。或许自古风俗使然,这片被大陡岭圈起来的世外桃源,充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悠然自得。

白宇最爱这种安定感,似乎这片土地可以包容他的所有撒野。

从记事起,他就穿着大裤衩一路跑过大街小巷,遇坡就爬遇河就淌,叼着狗尾巴草追得镇上最凶的大黄狗直逃,可就是这样疯玩一天后满身泥泞回家,也顶多挨几句不着调的骂,于是皮孩子玩得更甚。


独自一个人玩多了也不带劲,白宇更多时候都更爱带着他的朱大虎哥哥上树摘瓜下河摸虾。

为什么白宇小朋友就爱带着大虎哥四处玩呢?

除了因为他俩一同长大之外,更是因为白宇小朋友有种保护他大虎哥的责任感。


朱白两家在青磐镇是大姓,几乎每条街隔不出百米都住着亲戚。

白宇和朱一龙两家,三代都住在青磐镇西的菜菜河边上,两家房屋在上世纪六几年包产到户后门对门盖起,几代下来拆拆建建,围在一起成了现在的大院。老一辈腿脚不方便,住在有着宽阔大厅的楼下小间,白家人多,占了大院后头二楼的三间房屋,朱一龙一家子就在前院二楼的两间。

白家一直旺女孩子,白爸有两个姐姐,也就是白宇的两个姑,现在都嫁到了县城里。到了白宇这辈,还是这样,白爸得了两个女儿之后才有了白宇这一个儿子。朱家就完全相反,一个男丁独苗,到朱一龙诞生朱爸也没有再添一个孩子。所以两家干脆合在一起住,冲冲阴盛阳衰或者阳盛阴衰的气儿。

门口栽着几代人乘凉的香樟,浓密起来能够延伸到朱一龙的小房间里。白宇就爱赖在朱一龙房间里,听他唯一的哥给他弹琴。那时的小白宇就坐在朱一龙的小方桌上,朝百叶窗外边尽力够着,够那一小簇白白的香樟碎花。


比他还大一岁的朱大虎哥,本名朱一龙,是人不如其名的温润。

平日里见生人,大虎哥一点也不虎,一口一个叔叔阿姨,礼貌得紧。再加上大虎哥小时候长得漂亮又白瓷瓷,一张脸水嫩嫩,就这样,他人中一条龙的大虎哥,在三四岁时就总是被朱妈哄着穿好看的小裙子,以至于现在还被捣蛋鬼拿来当笑柄捉弄。

这时他白宇自诩的青磐镇第一霸,就该伸张正义了。每每打跑一圈小鬼,朱一龙小朋友总会感激地牵着他的手,拉他一起回大院里,让他任意吃朱爸在市里带来的巧克力,还弹好听的两只老虎给他听。


不过,他才不是为了甜甜的巧克力和好听的曲子而站出来的呢。





02


或许是男女比例始终不协调的缘故,虽然两家住在一起,家教和家境也不甚相同。

青磐镇坐落在蜿蜒盘旋的大陡岭后,九十年代是崇阳市的饮食重镇,几里外都飘着美食香味。

白家世代做青磐小饺,在镇上的主干道上有一家门面。白爸是想好好管管那泼猴,以后好继承店面,奈何家中三位女性护着那小犊子护得厉害,实在无他法。还好也有成年的白大姐在店内帮着父母打下手,看着日渐熟络的白大姐,白爸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小魔王上天入地。

幸好白宇没闯过大祸,顶多偷个鸟蛋拔几棵秧苗,而且白宇从小说话机灵又讨人喜,所以也只是单纯小孩子心性,坐不住而已。


后来国家村村通工程下发,石树市城建处拗钱做了大陡岭的盘山公路。水泥路开通当天,青磐镇就被大笔一挥划到了石树市管辖区内,成了除三区级以外的八乡镇之首。

没几个礼拜,前往石树市求职的工人大潮便乌央乌央往城里涌,朱爸就在人群里。

朱爸和朱妈坎坷的爱情故事注定了这个男人不会囿于青磐镇。


那时包办婚礼还是主流,像朱爸这样单方面追求住在城里的朱妈的,还很少。更何况女方家境优越,根本看不起乡下来的穷鬼,朱妈央求家里人许久,眼看不成,干脆和朱爸私奔到乡下结了婚,生下朱一龙后到现在都没回过娘家。 

朱妈拉着白妈的手偷偷抹过眼泪,也实在是想家。


朱爸为了光明正大地去见岳父,狠下心离开母子俩前往市里打工。

那个年代技术活不好找,一旦上岗就要把握好机会。所以在青磐镇只有朱妈一人带着朱一龙,也好在白家顺带帮衬着,也还算轻松。

留着长长头发的朱妈总是细声细语地教导朱一龙,要听话,这样爸爸才会回家。


那在朱一龙记忆里的母亲身影总是伴着哭泣和钢琴,还有缎黑的长发,让他不自觉收敛起少年心性,安分地坐在钢琴前练习,日夜反复。

所以即便小学的课很少,朱一龙小朋友都没有白宇小朋友那么经常出去玩,空闲时间只是跟着妈妈在家里练琴,或者一个人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练。白宇小朋友大清早出门玩,总是听得到前院那间房里传来钢琴声,直到他傍晚归家玩得尽兴了,那琴声还在继续,有熟悉的两只老虎,还有小星星,直到后来各种听不懂的冗长曲目。

这不间断的钢琴声倒有例外,只要白宇小朋友在楼下一吆喝,甭管它入夏九伏天,朱一龙小朋友都会大声应着往楼下跑。


那是朱一龙小朋友被应许的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刻,只有和白宇小朋友一起,他的妈妈才不会惆怅浪费了时间,不会有任何反对的话语,而且,和白宇小朋友在一起,总是做着在很“冒险刺激”的事,比如偷鸟蛋。


每次捉住那温热的圆蛋,白宇小朋友就第一时间递给朱一龙。

朱一龙小朋友很享受那小生命在手心里的感觉,他瞧瞧手里圆滚滚的蛋,又瞧瞧树枝丫上笑得恣意张扬的白宇,总是不自觉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,弯弯眼眯着,腼腆又真诚。





03


两人越大越黏糊,到了初二那年暑假,朱一龙隔三差五地被白宇带出去耍,饶是多白嫩嫩的小孩也被晒成小黑球。白妈不止一次拿着扫帚跟躲在白二姐后头的白宇对峙,痛心疾首地控诉自家小混球不要带坏朱家的大虎。


“人家是干大事的孩子,你说你成天自己玩就算了,还耽误人家!”白妈伸手想捞白宇,一下被小孩闪过了,“躲什么,我跟你说啊,白小宇!以后一周只允许去一次前院!”

“妈!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!”白宇又躲到大姐身后,露出个头抗议道,“我只要出趟大门就必须要经过前院,哪能飞出去不成?”


“你这小兔崽子!”

白妈被噎住了,抓起扫帚又开打,唰唰几扫帚下去。白宇佯装痛,嗷嗷叫几声,精悍的妇女就停手了。

“跟你说了多少遍了,人家独苗呢。”


白妈低头揉搓着白宇手臂上被打出的红杆心疼道,她小声在白宇身边耳语:

“大虎他妈妈多不容易啊,啊?就盼着这个孩子争点气了,你别去捣乱了,听话。”

白宇哼哼唧唧地点头,身子晃荡着,两手臂在身侧直甩。

那懒散样儿又气得白妈拍了一下白小宇的屁股。



不过自那之后,白宇是真的没再找过朱一龙了。

偶尔有一点动静在门外,朱一龙兴奋地打开门,却只发现一颗鸟蛋用一点碎花布包着。几次下来朱一龙都不再四处张望人影了,只是默默地收起鸟蛋放在小方桌上的篮子里,那儿是白宇小时候经常坐的地方。

尽管朱一龙不太会孵蛋,但是那几个小生命还是在碎花小布的包裹下颤颤巍巍破了个头,朱一龙得了妈妈的应许,喂了点稀释的牛奶和馒头屑,结果那几只小小鸟真的活了下来。


等到小鸟们会飞的那几日,暑假也快过完了。

终于在下着小雨的下午,他期待已久的小宇也出现了。


“大虎哥!朱大虎!朱一龙!快下来!”

久违的喊话三连让朱一龙腾得直起身子,他蹬蹬蹬地下楼甚至忘了带伞。

一下楼,朱一龙左右张望几下,就在门外大樟树底下看见了把伞手柄挂在手腕上甩大圈的白宇。

他不禁笑开了,每次下雨,白宇都是那样甩伞。


“哎哎哎,干嘛呢大虎哥!”

白宇笑着抱住扑上来的朱一龙,差点没刹住往后倒。十四岁少年的身体还没发育完全,骨架都瘦弱得狠。

“你才是,这一个多月干嘛去了,就掏鸟蛋?”朱一龙指了指被樟树遮住的窗台,“那三只小鸟,都会飞了。”

“哈!竟然孵出来啦?”白宇故作惊讶,“我是送给你吃的呢,大虎哥!你不是最爱吃蒸蛋吗?”

朱一龙咧嘴笑着挠白宇痒痒窝,白宇小朋友扭着身子笑嘻嘻躲着,朱一龙追上,两小孩就在大树下绕着打圈。


“好了,不闹了,”朱一龙一把抓住白宇的肩膀,拉近两人的距离。

小孩们靠着树干望着菜菜河水流在雨里上涨,巨大的绿色阴翳在他们头上撑开,空气里都粘稠着樟树提神的清凉味儿,混合着泥土的腥气。


“雨天出来玩什么?”

盯着远处起伏的大陡岭和缭绕的雾气,朱一龙问道。

“唔,不是玩...”白宇继续甩着伞,甩出一点凉飕飕的风。

忽然,男孩猛地定住,捉着伞柄摆出足以媲美弯月宝刀的架势,从兜里掏出了两块钱。


“......”


白宇觉得朱一龙嘲笑的表情太过明显了。

“干嘛呢干嘛呢,这两块钱可是给你的惊喜!!”


“我要钱干什么。”朱一龙把白宇杵着的手按下去,“你收好你的压岁钱。”

“哪跟哪啊,这可是我捡了一个月的塑料瓶换来的!”白宇嚷嚷道。

他一把搂过朱一龙的肩膀,嘭得按起雨伞,拉着人往雨幕里走。

“到底去哪呢,小白。”朱一龙戳戳白宇凑得极近的脸,示意他别走水洼。

“哎呀,我哥,你真是,急什么呢。”白宇嘟囔着跳过那个水洼,却又转头踩进另一个水坑,溅得朱一龙半裤子的泥,罪魁祸首却撑着伞咯咯笑弯了腰。


朱一龙看着小伙伴笑趴在自己身上,周围雨下大了,哗哗哗得,连着白宇抽气的笑声。

“好啦,不瞒你了!”白宇笑够了,勾着他大虎哥的脖子,大步往前走,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。


“走,我们去市里看你爸!”





04


“你还...真有胆啊。”

朱一龙挤在公交车上,抬腿绕过一只没捆好脚的乱窜公鸡。


“你不也跟来了吗?”

白宇一脚把那只鸡踢回主人边上,带起了几根鸡毛。


“那是我爸。”朱一龙顿了顿。

“那也是我叔。”白宇抿嘴,他又凑近了点道,“再说了,来回统共只要四小时,车票一趟一人五角也够了。”


车窗外延绵的绿色混合雨天独有的迷蒙,一点一点映入朱一龙眼眸,他看到了菜菜河边上两家的大院。

过了许久,他才闷声说:

“你从小都有理,我讲不过。”


回应他的是白宇得逞的笑。



大陡岭的山路一直不好走,修了水泥路还是一样,刚投入使用的公交车在盘山道上扭来扭去,车窗被突突突的发动机震得直颤,在车框里来回抖动。

司机叭叭按着喇叭,拐着大弯,几乎要把一车人甩出去。朱一龙还是撑在车窗边上,随着歪歪斜斜的车厢换着重心。这条路他坐过很多次,跟着妈妈一起,一个月去市里一回,一家人也算得上团圆。

沿途是同样的风景,大陡岭上多得是尖着顶的松树,绿时几近墨色,冬天就秃顶。不像山脚和远处低洼平原上成片的香樟,无论春夏秋冬一直绿油油的。

白宇好像就是因为门口那棵大樟树四季常青,就一直单方面以为所有树都是那样,好蠢。

朱一龙想着想着就笑了。


当时白宇正在踮脚去够高处的扶手,奈何还没到抽条拔高的年纪,那样委实费劲,只好作罢。白宇叹着气放弃了,一转头就看见朱一龙低头乐呵乐呵,那一瞬间白宇就觉得对方肯定在笑自己。

“笑什么笑,我以后肯定比你长的高。”白宇拿出踢那只公鸡的力度踹了一脚朱一龙的小腿。


朱一龙还在樟树那一茬没过去呢,一下被踢得愣神,晃过来笑得更盛。

白宇看着捂嘴背过去笑个不停的人,张牙舞爪地扒上去,又差点被倒拐的离心力摔下。

朱一龙还在笑,手却用力抓住背上人的胳膊。


就这样拐过十六道弯,一棵柚子树在最后一个弯伸着枝丫往路中间长,再一个大下坡,驶进市区。


石树市区里的雨量是青磐镇的五倍不止,两人下车了倒还没觉得,走了许久才发现寸步难行,风甚至大得吹坏了白宇的伞骨架。两人一路哆哆嗦嗦到化工厂门口已经快晚上,看门大爷在门卫室里抬着老花镜,透过蓝玻璃仔细端详。

“大爷,我们找朱庆庚!”

“什么?”

“朱庆庚!”

“啊?”


雨声夹杂着轰雷,把街道上的一切镇成寂静。任凭两人怎么解释,大爷隔着玻璃窗也听不清。

朱一龙咬咬牙,退了几步,助跑一阵就翻过大门的铁栏杆,从里面硬是把门开了,拉着白宇就往熟悉的职工宿舍楼跑。

大爷的叫嚷声渐渐被雷雨声抛在身后,白宇抓紧那只手,加快奔跑的速度,上前去和朱一龙并肩。


“你哪学的啊,那招好酷!”白宇冲着朱一龙耳朵边上吼。

“你教的啊,”朱一龙捏了捏那只手,笑着吼回去,“爬树!”


朱爸看着湿透的两个孩子,一时不知道说什么,手忙脚乱地翻找出干毛巾。

“你们俩怎么来了?不知道今天石树市下大暴雨?”朱爸倒了两杯热开水递给白宇和朱一龙。

“是一龙想您了!”白宇抢答道,说完就被朱一龙捅了一肘子。

朱爸揉了揉朱一龙的头,又笑着揉了揉疼得龇牙咧嘴的白宇。

“谁想来我都高兴,你们好好休息,今天就在这歇息吧,等明天雨小了,我再送你们回去。”朱爸让两个孩子躺在自己的床上,又替两人盖好被子。


“爸爸,你去哪?”朱一龙问。

“你们肯定没吃饭吧,”朱爸刮了刮朱一龙的鼻子,又捏捏白宇的耳朵,“我去给你们这两个调皮蛋买点吃的,别再乱跑咯。”

白宇像小鸡啄米似地应着,又小声说自己想吃红豆包。

“好,知道你爱吃。”朱爸笑了,“一龙是肉包吧?”

“嗯。”朱一龙在被窝里点头。


等大人走远了,朱一龙才捉住白宇暖烘烘的脚底板开始挠痒痒。

“不是你出的主意吗?干嘛说是我?”

“哎呦哎呦,我的好哥哥,别挠了!”白宇眼泪都快被笑出来了,可是不大的单人床上他也没办法翻腾,他只得拿出杀手锏。

“两块钱!两块钱!”


“不就是两块钱嘛,以后还你就是了。”朱一龙这才放过比自己小一岁的白宇,拉拉对方扯掉的被子,把两人裹好。

很久很久,白宇挪到朱一龙边上,紧贴着对方的后背,又踹了一脚朱一龙,带着一声闷闷的轻斥。


“还个屁。”



PS.五一小长假放到明天的我,依旧肥宅在家。另,欢迎大家给文章提建议捉虫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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